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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长的走廊里挤满了人，昏暗的灯光下好几个医生的奋力战斗，还是没能抵挡住死神的召唤，一条年轻的生命在我指尖慢慢消逝。拖着极度疲惫的身体我沉默地做完一切我份内该做的善后、整理工作。回到家，家属的哭泣、漫骂、指责和威胁还在耳边回响。猛然抬头，竟见外婆端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望着我。忍了一晚的泪水、委屈终于打开闸门。我扑过去一把抱住外婆，哇的哭了：“外婆你怎么才来看我，我好想你啊……”“醒醒！醒醒！老婆你怎么了？”我睁开眼，外婆不见了，我躺在床上，满脸的泪。望望窗外漆黑的夜，我已没有一丝睡意，心还在揪疼……
对于我们这些在护理行业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老护士来说，当初对“白衣天使”这个称谓的憧憬和向往已荡然无存，留下的是永无休止的考试；做不完的治疗、护理；漫长的晚夜班；不规律的生理、饮食习惯；静脉曲张的双腿和足以令人崩溃的精神压力。可，又是什么让我留了下来？让我继续着这条无比崇高而又异常艰辛的路？
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跟着外婆的，外婆的陪伴和爱护伴随着我的成长。外婆的身体很不好，常年吃药，还时不时会住院。在我十二岁的那个夏天，外婆又病了，住进了医院。放暑假的我负责陪伴和照顾外婆。那天早上，像往常一样几个护士过来打针。我是很怕血的，所以，每次打针的时候，总是早早地就躲到一边。那天的针打得不是很好，我要去叫护士，外婆不让，说：“只是一点疼，没关系的，又没肿。人家那么忙，就不麻烦她们了。”我只好把输液的速度调慢了些，希望会好点。过了一会儿，实在不行，眼看打针的地方都有点肿了，我便去叫了护士。不一会，来了个年纪稍长的护士，在门口就说：“怎么搞的？不是刚刚打好的吗？”待护士走到跟前，外婆解释：“打上就不舒服，有点疼，只是没叫你们。”“打针还有舒服的吗？肯定是有点疼的。”那护士接着说：“针打好了，就不要动，肯定是你乱动 ，看，手都肿了。”重新注射完，她有点生气地瞪着外婆交代：“别再乱动了！”说完噔、噔、噔走出了病房。（其实，像这样，也就是极个别现象，但在当时，却深深地刺激了我）“我又没动，总不能不出气吧？我又不是死的。”外婆自言自语。看着外婆委屈的样子，想想刚刚那护士，我暗暗做了一个决定：等我长大了，我就做护士，就在这里，我要比她强一千倍、一万倍，我要让她知道她有多差劲。我对外婆说：“外婆，等我长大了，我当护士，我在家给你打针，我保证不凶你，我一定打得比她们都好，不让你疼。”外婆笑弯了眉毛，笑咧了嘴，高兴的说：“好！好！外婆等着，等着我们家红红给我打针、治病。”
初中毕业，很怕血的我毅然选择了学医。朝着我的目标 ，为着我对外婆的承诺努力着、适应着、坚持着。可是就在我即将实现诺言的时候，外婆却等不及了。在我实习快结束的那年春天，外婆在我几年前立志学医的地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。放下了她的亲人们，放下了我，留下了为了她而立志学医，努力坚持的我……
走上工作岗位后拿到了第一份工资，我不顾爸爸的强烈反对，一个人乘车，步行十几里的山路，买了鞭炮、香蜡、纸钱和那个小店能买到的所有用来祭祀的物品，来到外婆坟前。我告诉外婆：我毕业了，终于成为了一名护士。我克服了晕血，学会了打针、学会了铺床、学会了测血压、学会了很多很多……他们说我很好，脾气很好，打针也很好，一点都不疼……我们可以不用再住医院，不用再闻那些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……可是，外婆，为什么你不在了，没有了你，我做这些学这么多，有什么意义？你让我这些年的努力和坚持全都变成了一场笑话……外婆，你为什么不等等我？你说过会看着我工作、看着我结婚、看着我生孩子的……外婆，你不能骗我，你不能说话不算数……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有人拍了拍我的肩，我抬起头，恍惚间，我看见了外婆，她慈祥地望着我说：“小姑娘，天快黑了，早点回家吧，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啊！”看着眼前这位婆婆关切地眼神，我豁然开朗：是啊，我的外婆是不在了，可成千上万个像外婆一样淳朴、善良的人们在啊。我可以把他们都当成我的外婆，像照顾外婆一样照顾他们，这样，我不就没有遗憾了吗？想明白的我，带着单纯的愿望和真诚的心尽着我对外婆的种种承诺。
虽然现在的医患关系、医疗环境对我们的工作要求越来越高，这让我们工作起来如履薄冰，越来越难，但我依然不离不弃，坚守着这个岗位。我愿意为了那些淳朴、善良的“外婆”，奉守着我对外婆的承诺，恪守着南丁格尔对护理最初的理念，一生一世、无怨无悔！
桃源县人民医院 潘红
2015.第一期《常德护理》杂志投送稿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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